在暮春時節(jié)江南水鄉(xiāng)的小鎮(zhèn)籠罩在蒙蒙煙雨之中。水汽彌漫酒家幌子上的字跡被潤濕，墨色檐角上的水珠還未聚合，便滴落砸在青石板上，發(fā)出“啪”的一聲。雨聲中敲門聲格外清晰。片刻寧靜后酒家傳來樓梯木板咯吱咯吱的聲音?！鞍?，來了來了！”小二一邊快速下樓，一邊在臉上堆出笑容，盡管內(nèi)心咒罵著這樣的鬼天氣居然有人這么早來，連個安穩(wěn)覺都不讓人睡。

門板被小二輕輕推開：“呦客官！瞧您這一身都濕透了！快快，快進來，我給您燙壺好酒暖暖身子……”他略躬身做了個“請”的姿勢，但等了半晌，雨幕中的人卻沒進門。

“客……客官？”小二試圖從對方被雨浸濕的發(fā)絲下看清表情。潮濕的水汽被風(fēng)卷起，撲到小二身上，他不禁打了個寒戰(zhàn)。他嘴角磨了磨，吐出幾個沙啞的字：“來壺‘醉今宵’?！?/p>

“哎哎！”小二忙不迭地答應(yīng)著，轉(zhuǎn)身跑去打酒。他看著靜默立著的男子，烏黑的發(fā)，瘦削的臉，蒼白的唇，一聲不響地站在雨幕中，額角的雨珠不斷滴落，像斷了線的淚珠。

小二撓撓頭奇怪自己怎么會冒出這樣的念頭。突然那人身子晃了晃，倒在門框上。小二急忙上前：“客官，您沒事兒吧……您的酒好了……只是，這酒是寒性，要不我還是……”

“有勞。”他接過酒壺，溫潤的酒香透過塞子滲透進心脾，讓他不禁彎起嘴角。小二覺得面前的人似曾相識，他輕笑的瞬間，發(fā)絲陰影下的流光明亮又凄然，仿佛墜落的流星。等小二想起對方的姓名時，那落寞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雨幕中。

“怪了，這秦木華不是跟著陸羈風(fēng)去巢湖了么？怎么就他一個人回來了？陸羈風(fēng)呢？”小二撓撓頭，實在想不明白。他站在秦木華倚靠過的地方，目光死死盯著木板上的鮮紅血跡，宛如彼岸的曼陀朱砂，妖冶地盛開。

“呦！客官，里邊請！您幾位??？”一個壯漢扯住上前的小二，一把將其推到地上，大聲嚷道：“哪個是陸羈風(fēng)？出來！”人們繼續(xù)吃飯，有人指向二樓：“喏，那邊坐著的不就是?！?/p>

為首的壯漢帶著隨行的人上樓，人們的議論聲也隨之響起：“又是找陸羈風(fēng)的??？”“可不，三天來了兩撥人?！薄班?，難怪嘛，人怕出名豬怕壯。誰叫人家頂著武林第一的頭銜還要拿著名劍‘流云’出來晃悠？”他抬起眼睛，正好看見樓上那人端起酒杯，目光淡漠，沒有任何表情。

“喂！你就是陸羈風(fēng)??？”陸羈風(fēng)慢慢轉(zhuǎn)過頭，收攏視線，優(yōu)雅地仰頭飲盡杯中的酒，仿佛與世事無關(guān)，仿佛已絕世獨立?！笆?。我就是陸羈風(fēng)。”他冷漠地吐出這幾個字，卻有一種神奇的力量，蕩清了周圍的一切。

“你找我，有什么事？”陸羈風(fēng)察覺到對方愣住，伸手為自己斟滿酒?！啊鸺疑角f’的人就是你?。俊蹦侨怂坪醪荒芟嘈乓灰怪g將余杭第一劍莊夷為平地的人竟然這么年輕。“……”“不說話，就是默認了！好小子，你……”

他剛往前邁出半步，便被青布裹住的長劍劍鋒頂在咽喉處。雖然劍身被布裹住，他還是能通過劍柄的圖紋一眼斷定這把劍是傳說中的“流云劍”。

“呃……好！有你的陸羈風(fēng)，身手果然了得。哼，我們是打不過你，可你殺了葛家那么多人，不可能就這么算了！半月之后，在巢湖邊，你要是有種就來，可別當(dāng)縮頭烏龜東躲西藏??！”他哼了一聲，帶著眾人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。

樓下的人抬頭看了看仍舊漠然舉著流云劍的陸羈風(fēng)，有的搖頭嘆氣，有的露出譏誚的笑容，又各自埋頭吃飯。只有一個人注意到，他平淡的眼神中閃過沉痛的憂傷。長劍緩緩放下，他卻遲遲沒有端起酒杯。

“怎么？沒了興致了？”陸羈風(fēng)轉(zhuǎn)過凝滯的視線，發(fā)現(xiàn)那笑吟吟的臉就在眼前。“哎！這樣好的酒，可不能浪費??！”他合上扇